2012年9月18日 星期二

反傳聞政治 由網絡開始

梁文道在2005年在明報「筆陣」有一篇文章,叫做當政治只是一種傳聞,分析當是董落曾上的氣氛,形容「傳聞政治」的無奈及禍害:

「董建華執政七年多,飽遭攻擊,有人說是傳媒治港之過。但在我看來,傳媒治港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傳聞治港』。我不是要責怪傳媒散播各種來自神秘來源, 而市民又無能證實檢驗的消息。」

「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香港市民在這場辭職風波裏全成了政治外行,能看熱鬧,但沒有任何可以理性追索的門道。政治徹底成為少數內行人的遊戲,而非孫中山所言的眾人之事。」

「『公民能力』(civicliteracy)就是很重要的民主條件,它包含了兩組彼此相關的要素:一是公民參與政治討論和政治活動的意願,二是公民關於政 治制度和政策的知識。愈是活躍參與政治的公民,他們關於政治的知識就愈豐富;反過來愈是渴求政治知識和資訊的,也愈有動力參與投票和政策諮詢等活動。」

「如今港人開始有參與政治和了解政治的興趣,但同時仍對政治保有一種冷漠的犬儒態度。如果要在這個環境底下打好民主的基礎,培養市民的公民能力就是很重要的 事了。可是我們循正式途徑得到的知識,卻完全無助於理解圍繞著特首的陣陣疑雲。......而傳聞又是那麼雜多,我們又依據什麼標準去分析去整理呢?當政治淪為一場傳聞戲劇,剩下的就只有政治冷感和陰謀猜測了。」

七年過去了,看來「傳聞政治」的風氣已經根深柢固。任何政治行動,各種評論都是先研究當事人的動機,結果所有的運動都是被描述成為毫無政治理念,全為一己私利的陰謀。而且現在能上網就能當評論員,就算是極少量的資訊,就可以推演出很爆的結論。拜讀完博客「巴士佬」的鴻文〈一路好走: 學民撤退之「資本家」連細路、長輩都騎劫〉,更證實了我上述的體會。

由於那位「巴兄」的留言設定比較複雜,我選擇在這裡分享對他文章的看法:你老味,仆街啦你。一場那麼多人參與籌劃的運動,留下那麼多的證言,你選擇不相信是你的自由。運動的策略可以討論,撤與不撤或如何徹都可以討論,整個運動有沒有讓群眾充權或如何充權全部可以討論,但學人攻擊「左膠」來吸引眼球又學不到家,真係好撚乞人憎。

我不會說你「沒有出來就沒資格說話」,又或說「咁勁不如你出來領導運動呀笨」,因為我們反國教甚至一切捍衛自由的運動,都包含捍衛像你這樣的撚樣「不參與政治的自由」。但是世界就是這麼冚家剷,就如香港人爭取的普選權,也包含著日日反普選投票投民建聯的人。

現在連陳雲也說「要警惕左,但要提防右」了:「我反覆批評左膠之論,是想香港的社運多一點關注帝國論,不要偏重階級論,也不要在道德上斷然排斥民粹主義(可以導正的,而且香港也不是暴力社會)和族群政治方法,因為目前香港真的情況不妙。左翼同意不同意,沒所謂,我們可以互相批評,但我不會在行動期間攻擊對方,因為只要不互相排斥,就可以各做各事,互不妨礙,有時還可以有一點synergy(合流)。即使是批評,也是止於策略和思想上的交流,偶然對罵、嘲笑一下,但不妨礙對方行動。......
至於近來有人開始對左翼和八十後的惡意中傷,我們要警惕,畢竟在香港從事社運的道路好艱難,我們可以事後批評檢討,但不要忘恩負義,否定人家的功勞。」(9月18日約3時的facebook status)

理性討論之存在,就是不因人廢言。雖然我還想請教老師,批評/指控/人身攻擊之間的語意分別,但老師這番話總之表達存好心做好事的胸懷,必須力推之至。

所以對於你的膠論,更應全力圍剿。我們會捍衛你發膠論的權利,也要教你懂得世上有言責自負這麼一回事。

2012年9月9日 星期日

我們應如何看待「人民力量」 -- 陰謀論以外的看法(下)



「人民力量」與泛民主派的恩怨

但是面對梁振英以及背後的西環勢兇夾狼,難道我們還要支持選了十幾二十年仍在選,在香港民主進程上毫無成果卻又次次告急,而且還行入西環的民主黨嗎?

「人民力量」對於民主黨指責是實在的,民主黨的領導層在整個政改過程中的反覆態度,違反了很多我對政治倫理的理解,只是,我認為「人民力量」的做法,並未能有效向市民傳達民主黨的失德,結果他們沒有邊緣化民主黨,只是從主流民意中邊緣化自己。

讓我借蕭若元的說話說起。蕭若元的節目中有一個「孔子三分鐘」的環節,以三分鐘作出一些論語的新解。其中一次他解說如何「忠告而善導之」,忠告時要以勸戒的人的角度循循善誘,因為態度一旦強硬,別人就會很defensive而聽不入耳。這跟對待民主黨有甚麼關係?如果你真心想選民在下次選舉用選票懲罰民主黨,那你務必要將他們的支持者挖走,而當政改剛通過的時候,隨著鄭家富退黨,新界東等黨員另立新民主同盟,加上劉慧卿去工聯會的示威區握手,民主黨的支持者明顯是有所動搖的。如果是我,我必定會嘗試「拉一派,打一派」,聯合已退黨的發動輿論攻勢,暗地連結民主黨內的少少壯派和其他對「張(文光)、李(華明)、楊()集團」不滿的人(如林子健等),撩起他們對黨內大佬文化的新仇舊恨,慢慢地「滲沙子、挖牆角」,這樣才算是「善導之」。但結果「人民力量」一直擺出的姿態,是將民主黨視為鐵板一塊,將民主黨的所有人劃歸為敵人往死裡打,反而令民主黨內部團結起來。

而且「人民力量」每每在公開場合對民主黨的支持者開罵的境況被上載到youtube之後,根本無助於主流受眾對「人民力量」建立起超過民主黨的信任。再一次引用楊照在《如何做一個正直的人》當中的說話:「民主投票真正的作用,是凝聚社會的信任。信任與信賴,是創造民主社會巨大能量的關鍵……得不到信任,再好的政策,再正確的路線,都不可能再民主體制裡發揮作用。」這也許可以說明為何前文提及那些我都認同的主張,包括反對退差餉及拉布,都得不到或很遲才得到理解和支持,原因是「人民力量」一直塑造與別不同的「市場定位」,但在過程中卻有意無意包含「大眾是愚昧」的指責。被罵而抗拒,人之常情也。我當過黃毓民的職員,但我將他視為老師多於老闆,給他罵的時候我抱著學生受教的心態,所以我對毓民倒是諒解的。然而有多少人可以像長毛,被黃毓民在網台開罵,陳偉業在CCTVB訪問講到明「他已變了」、「不再當他是朋友」,一年來在立法會碰面兩人對長毛不理不睬,結果在拉布時,長毛就二話不說地歸位?

我們現在要對付的是梁振英,還有背後的西環,增進信任凝聚反對力量的共識是當務之急,但是「人民力量」正是這個大前提下的妨礙。為說明這一點,我決定在這裡爆料:

200982X日的下午,當時的公民黨的秘書長陳家洛帶同余冠威來到長毛的立法會還在雪廠街三樓的辦公室,當時他們要請我出去,要與長毛一個人密談。那時候社民連剛剛提出五區總辭,但黃毓民和陳偉業還在美加籌款,於是陳家洛將長毛視為談判對象,要求社民連在變相公投的議題上如果讓步,將「2012雙普選」改為「盡快實現雙普選」,那公民黨就有望加入總辭令變相公投成局。以後的事情大家都清楚。然而黃毓民曾經明言,如果由他去和公民黨談,一定成不了事。黃毓民對於泛民的態度,建基於對他們的能力和智慧的否定,這種態度由現在可以在youtube回味的「龍門陣」都可以證實,所以我絕不相信毓民會受指示對付民主黨,因為他們民主黨以至民主派的大佬們的態度,二十年來都是「始終如一」。因此他一直相信,民主派沒有他的政治觸覺和行事氣魄,只有搶先做議題設定,迫其他泛民去跟才是王道。就如在20101月某日(忘記了,時間關係未及翻查),公社兩黨分別在自己的記者會上公佈初步達成合作框架,但黃毓民還是臨時決定搶在公民黨的記招前一小時召開社民連的記招,先說了自己的話,使公民黨為免影響團結氣氛而說出超過社民連所說的範圍。他對待願意和自己合作的盟友也抱著這種基本的不信任,那不用說其他泛民了。

我當年認為政治本質是險惡的,如此作法無可口非,但現在經歷了那麼多次運動的失敗,當中需要建立信任的重要性。就如今次反國教的過程,由學民思潮發起,加入家長注組和教協而成的大聯盟骨幹,凝聚起跨階層跨界別的信任,如果是先由教協發起的話,相信效果會很不一樣。經過這次之後,我相信政黨會全部靠邊站,泛民主派只會成為群眾的工具,而非帶領群眾的領袖。而這也是可喜的現象。反諸於「人民力量」還希望以個人魅力鼓動風潮,尤其是看著黃洋達在九龍東的選舉工程,我斗膽講那是歷史的反動。我們需要的,是甘於被群眾「利用」的泛民議員,懂得適時的妥協換來信任與共識,就如長毛當日對陳家洛的妥協一樣。但我必須強調,這不同於民主黨的「妥協」。妥協並非面對極權時放棄低線或原則,而是只有面對相同保持相同價值的對手時,能換來更大程度的能量才能成立。

不能完全放棄「人民力量」

最後回歸本題,我們應如何看待「人民力量」?我認為「人民力量」對於當前局勢的影響是不健康的,因為他實際地破壞了凝聚所有反抗梁振英的群體凝聚共識的機會。我重申我不相信陰謀論,而且我相信歷史會為黃毓民留下位置,他是香港八九十後這一代的政治啟蒙者;正正是為了回報這份啟蒙,我才必須呼籲大家對「人民力量」這一種煽動技術要戒懼警惕。但是,他的確吸引很多年輕人參與政治,而這些年輕人可以是未來運動的主將,為了將來的運動,我們斷不能將他們孤立而迫使他們走向極端。所以,我覺得立法會最理想的結局是──「人民力量」只有黃毓民一席當選。

黃毓民的辯才始終無人能及,但只有他一個人在立法會,他就必須要妥協尋求配合,這或許可以不會浪費黃毓民計劃設計政治議題的能力,卻又因為要得到泛民配合而更謙卑自持(或叫長毛當說客),反而能提高其他泛民對他的計劃的參於程度。而因為議席減少,「人民力量」才會因選戰挫敗而調整路線,這或許才是香港整個民主運動大局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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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要「利益申報」:我在2009年入職黃毓民的議員辦事處,2010年因黃毓民辭職,轉任為社民連的職員,五區公投後我繼續留在社民連的秘書處供職,並加入成為社民連會員,於是我以社民連的職員和會員身份,經歷整個分裂的過程。分裂後數月我辭任社民連職員。區議會選舉我代表社民連出選,為防止現任的民建聯區議會主席鐘港武自動當選。現在我是銅鑼灣某書店的店員,因為工作時間長,所以現時甚少參與社民連的活動。究竟我這種身份是否與我上述的結論有必然的關係,就留待讀者去判斷了。

(三之三‧完)

2012年9月8日 星期六

我們應如何看待「人民力量」 -- 陰謀論以外的看法 (中)



「人民力量」是否始終如一

我所認識的黃毓民,一方面對標語口號要求講究,但他不會只追求口號的感染力,更要求詳細的論述去闡釋他的主張,是故人家的傳單字少圖多,但毓民卻以小冊子形式印發,無懼受眾會因為看到一萬幾千字的宣傳品就望而卻步。我在200910年間任職黃毓民的辦公室助理,當時就是按毓民的指示,與當日主理社民連內部政策研究的陳士齊博士,合寫數萬字《五區總辭全民公決政治說帖》,作為日後五區公投的理論基礎。因此,我對黃毓民對於論述的著緊有深刻的印象。

然而,那麼重視論述的黃毓民,在成立「人民力量」到現在,竟然外間仍找不到「人民力量」的黨綱,這實在與我認識的黃毓民有太大的落差。所以,我只能作出唯一的推論,就是那是黃毓民有意為之。

興許有人會說,口說得如何漂亮都沒有用,在行政主導下,就算你是立法會的第一大黨,也不能落實政策綱領,而且還有像民主黨那樣,白紙黑字寫下的政綱也可以公然背叛,所以還是行動最實際。

要回應前面的論點,我想起當年黃毓民曾教導關於代議政制關於民意代表如何行使權力的理論。簡而言之,一派是委託說(trustee theory),選民授權民意代表後就信任他的判斷,另一派是反映說(resemblance theory),民意代表以直接反映選民意願為己任,而在這兩個極端當中有不同理論去演繹當中不同程度的做法。香港市民選出的立法會議員,其行事方式較接近於委託說,若然選民對於議員在任期中所出的投票決定有所不滿,也只能在四年後透過選票表態。但政治一日都嫌長,每日都有前所未有的事情要議員去做決定,我們作為選民的,只好拿著政黨的黨綱,預計他們大概會有甚麼樣的決定,尤其在於我們去檢驗一個政黨有沒有「出賣選民」的時候。有政綱,我們還有指出他「出賣」的可能,連政綱也沒有,那就說不上有沒有出賣了。

「人民力量」的問題在於,他們有對於民主黨「投共」有完整的論述,假如今次選舉真的如「人民力量」所願,選民作出選擇,民主黨加上民協輸掉所有議席,請問「人民力量」之後會做甚麼?他們在民生政策的立場是怎樣?黃毓民還能讓我們看到他的投票紀錄,至少仍沿襲社民連的中間偏左路線,但蕭若元卻是反對最低工資。當選民完全「估你唔到」你下一步會是怎樣,那麼託付從何說起?

話說回來,當日黃毓民和陳偉業退黨所公開列出陶君行的三宗罪是:第一是路綫之爭,未有狙擊民主黨;第二是擅自將社民連註冊為有限公司;第三是將路綫分歧變為敵我矛盾,例如對捲入涉嫌強姦案的任亮憲未審先判。於是黃陳二人宣佈社民連已經無法履行創黨理念,所以才要自立門戶。問題是上述三點,無一牽涉「違反黨綱」──難道在黃陳二人眼中,社民連的創黨理念其實就是狙擊民主黨,而不是實踐社會民主理念?如果路線之爭是可以凌駕於從政理念的話,這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我們「偉大的毛主席」的作為。

台灣知名的評論家楊照,去年出版了一本分上下兩冊講述政治基本概念的書《如何做一個正直的人》,他在書中對毛澤東有以下描述:

「毛澤東生長在中國儒家『大傳統』崩壞的時代。但他基本上是中國『小傳統』培養出來的……

毛澤東成功地把自己和他領導的共產黨,形塑成農村『小傳統』的代言人。其代言身份表彰得最清楚的,就是農村『小傳統』最恨誰,毛澤東就發展出一套大快人心的語言,把那個敵人罵得臭頭,進而直接明白號召打倒那個敵人。

農民討厭地主,毛澤東與中共不會對地主留情。農民討厭官府,毛澤東一輩子對『官僚主義』窮追猛打,後來甚至不惜發動『文化大革命』 ,對付自己黨內 的『官僚主義』。農民討厭裝腔作勢,講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的書生學究,毛澤東就罵知識份子是『臭老九』,多次發起運動,不只要『鬥垮』、還要『鬥臭』知識份子。

從好的一面看,毛澤東的語言再生動再活潑不過,句句簡單直接打動人心,沒有一點點文謅謅、沒有一點點彆扭姿態。不過,從壞的一面看,毛澤東建立了一種純粹煽動性的政治語言,不講究邏輯、不考慮內在一致性,只求具體的動員效果。」

如果讀者認為我上述觀點仍是太過誅心論,我可以舉例子說明──「票債票償」運動。

「票債票償」運動的原意,按黃毓民最初的演繹,是民主黨及民協「償還」上一次區議會選舉的「票債」,因為他們在上一次競選時在政綱中列明會為選民「爭取2012雙普選」,但最後卻支持沒有普選的政改方案,是為出賣選民。

在今時今日我不打算再討論這一個立論是否正確,我要驗證的是「人民力量」有沒有貫徹這個理論。結果,我有以下的觀察:

-- 「人民力量」在正式宣布區議會參選名單的時候,「票債票償」的對象卻加入了民建聯等建制派。問題來了:以我理解民建聯好像沒有一個區議會候選人,在2007年參選時會在政綱中寫上「爭取2012雙普選」;當然你可以說保皇黨無時無刻都出賣選民,只是「人民力量」只派62人參選,而民主黨及民協在選前共有66席,如要貫徹「票債票償」的宗旨,豈不是要先集中火力對付出賣選民後仍在扮爭取民主的「偽民主派」,而非明刀明槍出賣你的保皇黨嗎?

--     按照「票債票償」的邏輯,理應爭取連任的「偽民主派」才有被狙擊的資格,因為只有你當選了,才有出賣選民的機會。但是,「人民力量」的佈陣卻沒有這個區隔,無論是去屆落選的,或是今屆才第一次參選的民主黨候選人,都照樣被狙擊,當中還包括在「五區公投」期間曾協助宣傳的民主黨年輕候選人,例如「利東孖寶」羅健熙及區諾軒。

-- 「票債票償」作為「運動」的名稱,應該是所有「人民力量」候選人最落力宣揚的口號,然而我想問問各位讀者,如果在區選時你的選區有「人民力量」的候選人,你聽過他們講過多少次「票債票償」?我重新翻查一次2011年區議會選舉網頁的候選人簡介 ( http://www.elections.gov.hk/dc2011/chi/index.html ),發現如下圖的慢必這樣如此清楚向選民展示「票債票償」的候選人,是22/62


       
        而其餘的候選人,還是以地區議題為主打:





舉出上述的觀察,我覺得足以顯現所謂的「票債票償」,並非「五區公投」一樣是一場有明確政治目標的運動,而只不過是包裝成運動的選舉技術。而在這次的立法會選舉中,讀者會否觀察到「人民力量」也出現在區選過程中,有如楊照所描述的「一種純粹煽動性的政治語言,不講究邏輯、不考慮內在一致性,只求具體的動員效果」的情形呢?這就留待各位自行判斷。

(三之二)
 

2012年9月7日 星期五

我們應如何看待「人民力量」 -- 陰謀論以外的看法 (上)


「人民力量」在選舉期間的民調一直飆升,一度出現五區各取一席的氣勢。民主黨為此全面改變策略,除了全線告急,還在選舉論壇全力反擊「人民力量」,雙方互相指責對方是偽民主派。報章也揭曉各自的立場,東方日報以「人民力量」為頭版,意在打擊民主黨,蘋果日報則報導網上已流傳很久,關於「人民力量」的負面資訊,如資金來源和個別候選人過去的言行。傳媒壁壘分明的立場,早以失諸中立,而我更不願相信陰謀論,因為那是情緒的反射多與深入的討論。

昨日有一位將要第一次在立法會選舉投票的朋友打電話給我,問我「應該投給公民黨還是人民力量」,說是因為他身邊沒有什麼朋友能夠問。我跟他簡單討論完後,我覺得在自己的熟悉的圈子以外,還有許多人對「人民力量」感到困惑不解的,就如我的那位平常不太會談論政治的朋友一樣,覺得「人民力量」是耳目一新且積極進取,但就是總覺得他們有點不對勁。於是,我決定去寫這一篇長文,按照能夠確認的事實,從基本去交待我對「人民力量」的理解和分析。

「人民力量」的優勢

「人民力量」無疑是非建制政團中擁有最強動員能力,每次行動都能有效組織過千人參與。例如在去年七一遊行後包圍舊立法會大樓,是由「人民力量」獨力籌辦,活動的亮點是市民集體掟紙飛機,當時主流傳媒的基調都是肯定其創意。以蕭若元在「香港人網」網台節目「風也蕭蕭」的講法(本文所引述蕭若元的說話及皆出於該節目,讀者可以在「香港人網」的archive查證,下文不贅。),他們要建立快樂抗爭的氣氛,讓市民覺得抗爭是易於參與,並非如社民連一般每次都要「衝擊」,加大市民加入抗爭的機會成本。的確,「人民力量」這年多以來所舉辦的「抗爭」行動,都有別於一貫示威抗議的死板印象,具有一定的「娛樂性」,例如繼掟紙飛機之後,在特首選舉日掟玩具風車「飛走小圈子」,又有集體打小人等等。就結果而言,「香港人網」這種動員模式是成功的,例如在今年的七一遊行,我由遊行開始一直站在燈籠街對開的街站,直至見到「人民力量」作為壓尾的遊行隊伍出現。他們的隊伍,大概需要十五分鐘才在我面前完全通過,而只有在他們前面的法輪功鳳陽花鼓銀樂隊的隊伍長度才能匹敵。

另一方面,「人民力量」在「拉布」一役,雖然未能達成阻止「補選修訂條例」通過,但卻能影響政局,客觀而言更成功令版權修訂條例及梁振英的十九司局改組方案流產。類似的戰果,在回歸十五年民主派與建制的對壘中,是除了二十三條一役以外,能夠成功挫敗政府意圖的少有例子。當然,「人民力量」並非每次在議會內的行動都能有效果,例如在今年三月審議財政預算案期間,他們反對退差餉而支持派錢。蕭若元曾為此在節目中邀請聽眾集資在報章登廣告,雖然最終不能構成壓力,但也說服部份泛民議員(如張國柱)表明反對退差餉,由此可見,「人民力量」的主張政策主張也有論據充足以理服人的一面。

既然「人民力量」政策主張明確,也有優秀的動員能力,而且在議會抗爭締造戰果,為何會惹來這麼多的懷疑與責難?情況是否如他們所說,是因為政府機器的抹黑,還是主流民主派不甘被取代領導地位而全力反攻?我以下會從其組織本身,他們所表現對原則的一性,以及與泛民主派的互動三個方面去分析。

人民力量的組織

人民力量由黃毓民和陳偉業脫離社民連後牽頭組成,名字是由黃毓民在2011123日在他與陳偉業主辦的「(社民連)非當權派集思會」提出。黃毓民當初在卸任社民連主席後,自任社民連「黨校」校長,並將「黨校」命名為「普羅政治學苑」。在退出社民連之際,他將「普羅政治學苑」組織化,並以脫離社民連的成員為組織的成員,再聯合以下三個派別,組成聯盟形式運作的「人民力量」:

「選民力量」:成員主要是「香港人網」主持,為在2011年區議會選舉狙擊民主黨,早在20106月政改方案通過後已經成立。

前綫:由前記協主席甄燊港出任召集人,連同少數拒絕加入民主黨的前綫成員在20109月重新以「前綫」之名註冊。

香港泛藍:包括「神州青年服務社」及由元朗區議員麥業成主導的「民主陣線」兩個親國民黨團體。但隨著麥業成在立法會選舉前退出「人民力量」,整個香港泛藍的派系也跟著退出。

簡而言之,「人民力量」就是由黃毓民本身在社民連的支持者,聯合蕭若元在「香港人網」所建立的系統而成,相對上前綫和泛藍並沒有前兩者同等的影響力,說是政治花瓶,也不為過,否則當麥業成退出的時候,既然麥業成和「人民力量」主席劉嗡可以召開聯合記召宣佈「和平分手」,那為何其他三個派系沒有全力挽留?可見泛藍派系的退出,並沒有被「人民力量」內部視為嚴重的事。

回頭說「人民力量」的最初的組成,不能不由社民連的分裂說起。社民連在201011月召開會員大會處理倒閣議案,在開會前蕭若元還對倒閣的態度,表面上保持中立,還不點名批評倒閣的手法。他說沒有人會質疑會員按會章規定,動議召開會員大會進行倒閣的權利,然而道義上這必須是用盡所有方法都無法解決黨內爭議之後的最後一步,因為那表示已經沒有任何迴旋空間,兩者的關係在倒閣投票將難以修補。但在會員大會結束,蕭若元並沒有再提上述論點,反而指責陶君行沒有約束其內閣成員對黃毓民及其家人的攻擊,等於認同此等行為。自此以後,「香港人網」原本由社民連的主要宣傳平台,變成攻擊社民連領導層最有力的網上媒體。

以上所敘述社民連分裂的背景,並非要為任何人辯護,而是我想提出一個觀點,就是是否因為經歷過倒閣的過程,黃毓民才會將「人民力量」的組織塑造成現在的樣子?那就是沒有公開的黨綱、沒有組織章程、沒有會員制的「政黨」。我正正是認為這種組織模式,是令「人民力量」不能給予外界信任的一個重要原因。

首先我問問各位讀者,你知道如何成為「人民力量」的主席嗎?這個問題你到「人民力量」的網頁是找不到答案的,因為他們的網頁沒有黨章,也沒有介紹任何入會方法。主席劉嗡曾說,其實「人民力量」只等於那二十餘個的執委,其餘都是「人民力量」支持者。再在網上翻查構成「人民力量」的三個政團的資料,「普羅政治學苑」沒有正式網頁,但有兩個facebook page (facebook page info只有捐款戶口號碼,網址參看註一),「選民力量」分別有blogspot wordpress,當中也沒有會章和加入辦法(網址參看註二),只有前綫的網站有會章及入會表格。所以回答最初的問題,你可以先加入前綫,然後參選成為前綫執行委員,然後經執行委員會推舉進入「人民力量」執行委員會,再經委員會內互選成為主席。當然,這只是理論上講講而已,實際上主席的選拔哪能不出黃毓民和蕭若元的圈定?

我要在「人民力量」的規章問題上做文章,原因是蕭若元曾說「人民力量」是組織方面最團結的政團,然而,沒有明文規定的典章制度,那正是不穩定因素的溫床,正如現在中共換屆一樣。但他的「優點」,卻可以使黃與蕭不必經過任何機制,就能使組織貫徹自己的主張,而這也是中共在民建聯口中之所能夠「高效率」的原因。沒有內部遊戲規則,一旦蕭若元與黃毓民關係出現變化,整個「人民力量」就足以瓦解,試問管理層如此不穩定的時候,他們所主張的策略以至行動,能給予人信心持續到底嗎?如果四年前你已經知道社民連將會分裂,你還會投票給這個政團嗎?而黃與蕭的不和,並不是預視式,而是已經浮上水面。有三例子可佐證我的分析。

一、黃洋達去年年底應蕭若元邀請,辭去無綫編劇一職,全職主持「香港人網」新開設的早上時段節目「早朝天下」。然而到了今年四月,黃洋達透露參選意向,並組織「熱血公民」。蕭若元在節目中很清楚表示不滿之後,結果他宣布經與黃毓民協商之後已經解決問題,將「熱血公民」併入「普羅政治學苑」,黃洋達由此才正式「加盟」「人民力量」

二、紅隧口的廣告。我並非又在說錢的問題。我要指出的是既然在那裏投得廣告位,理應物盡其用,不過廣告上只有蕭若元等參選的人網主持,竟沒有陳偉業、黃洋達和黃毓民的蹤影。那可是黃毓民的九龍西選區呢。

三、因為「人民力量」的標誌,被其網上的非友好人士戲稱為「拳頭教」。不知蕭若元是否有鑑於此,所以在蕭派的文宣上,卻會出現另一個「人民力量」標誌。


                                                                                                                       
黃蕭關係的分析就此打住。我想指出的是從「人民力量」的組織觀察,他們並沒有長遠發展的準備,這當然為他們所宣稱要在未來進行的運動帶來極大的變數,更影響到他們對政治原則的堅持。